非珏

本人说话没意思,用作品代我说话吧。

【百合】窈兆gl(五十、一、二)

  ※温和清雅手段狠辣双面长公主x孤僻冷傲偏执神秘江湖大夫

  ※孤冷的暗巷中,仿佛她此生便要如此腐烂入泥土。

  ※5.1k+ 梦想小船重启计划!!

  

  待回了自己屋内,沈清祠才像彻底松了一口气,找个地儿扔下谢温晁,眉目也舒展开来,仰坐在椅子中,支颐端详着谢温晁。

  瞧着那人听见自己停下来没声儿了,微微皱起了眉,询问道:“怎么了?”

  沈清祠只是瞧着她,指尖点着下巴,回想着方才谢温晁的那一席话与那时她的模样。

  ……心中波动着什么她自己也不懂的情绪,毛毛絮絮的,扰得人微痒。

  谢温晁不解她此时在做什么,但也晓得那人的伤耽误不得,心知那人估计又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了,因府上其余大夫都是皇帝眼线,思考片刻只能欲将人揪至林宛卿处,故作严肃地皱眉开口道:“过来。”

  沈清祠支着头,顿了顿,懒洋洋地说道:“过不去,懒得动了。”

  谢温晁眉头愈发认真地皱紧了些,问道:“你的伤……?”

  沈清祠无所谓地仰在了椅子里,随口道:“死不了。但若再与殿下多耽误几句,怕是真要出事了。”

  言罢,晃晃悠悠坐直身子弯下腰从抽屉中翻出几颗药仰头吞下,低低喘息几声终于平复下气息,阖了阖眼垂头双手交握坐在椅中。

  满脑子都是方才谢温晁的模样。

  那双应蕴有湖光水色般波澜漪漪的眼因伤盲着,也被白纱遮着,某一刻却偏让她感到仿佛正与她相视着。

  这位唇红齿白清隽卓雅的“师姐”温暖的手搭在自己因失血而发着凉的脖颈,还如那日三重暴雪的夜晚那般,将自己从极度的冰寒中抱起,好生揽在怀中,单薄的身躯却好似能拦住世间所有风雪,胜过所有的艰难与不公。

  这般令人安心的坚韧可靠之下,与多年前不同的是,她竟在无措。

  随着那些喃喃的自言自语出口,她问着,心疼着,却好似不欲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只是如她所言……她竟在那般妒恨着。

  妒恨着他人毫不珍惜的,与自己与生俱来的缘。

  ……可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某个普通人,最多不过受了些不多不少的苦而已。

  那一刻沈清祠惊诧地望着她,心底蓦涌上太多说不清的意。

  落下泪的某一瞬间也在想。

  ……好想吻她。

  于是一念心动,万物生发。

  那一抹唇红,胜过她生命中千万场日出日落。

  沈清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心底又思忖着之前还在同那人言道自己不通情感不予回应,此刻情之所至又想轻薄于人,实在是行事太过。

  即便谢温晁纵着自己,也不该太过。

  沈清祠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抬眼望向那个搅乱自己思绪的“罪魁祸首”。

  ……还是很想。

  但眼下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在呕血不止之时,她嗅着自己指尖的血气,忽脑中也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要实践一二。

  沈清祠又叹了口气,认命站起了身,在屋内寻找着药壶,嘴边若无其事地调笑道:“殿下身上手边尽是鲜血,难闻极了。可需要我搭把手帮殿下换身衣服?”

  谢温晁闻言短暂思考了片刻那场面,只感到有些头疼,偏了偏头掩饰般地按按眉心,一抹薄红悄无声息烧上耳后,有些窘迫地低声道:“不必麻烦了……大夫照顾好自己,我……帮我寻件衣裳便好。”

  沈清祠刨找中听闻那有些不稳的嗓音,奇怪地抬眼瞧了她一眼,正好瞥见那人耳后的微红,心念电转间也意识到那人在想些什么,于自己这般江湖人士而言帮忙换衣服疗伤此事正常极了,从未向哪些方面想过,而此时此刻瞧着谢温晁这般模样,停下动作沉默片刻看着她,却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殿——下——”

  沈清祠拉长了嗓音,那尾音绕啊绕,明晃晃的调笑扰得人羞恼。

  谢温晁愈发扶住了额低下头,耳后的微红烧上脖颈,显得愈发诱人。轻咬了咬牙羞恼道:“莫再耽误,你若再多言……”

  沈清祠举手认输,眉眼笑盈盈地打断道:“殿下莫恼,我这便去找,这便去找。”

  寻到几件干净衣裳,将那个意料之外因羞窘而稍显几分固执的人牵至屏风之后,耐心地擦洗掉手中与胳膊上血迹,交代好衣物的顺序,离开,隔着一面屏风,也便达成了她的目的。

  只是从袖中拿出那把精致锋利的异域薄刀时,错过屏风,错开那人熟稔面颊,沈清祠落落垂了眸,忽风牛马不相干地问了一个问题。

  ——“谢温晁,下辈子,你还想遇见我吗?”

  

  ——“沈藜!”

  沈清祠推门而出。

  而不出她所料,沈藜嘴上说着马上去,实则还是因为担心她而到现在都没有走,听闻她的唤声也便马上窜了出来。

  “主子主子!”

  沈藜从墙后探头跑来。

  看见沈清祠一张匆忙擦洗后苍白若鬼的脸庞。

  再加之沈清祠又换了身白衣,也便一时半刻甚至分不清是她的脸更白还是衣服更白。

  ……看上去太像一个将死之人。

  沈藜心头蓦地一凉,面色仓惶哀痛过一瞬,脚下没注意踉跄了一步,又假作无事兴致冲冲跑来。

  沈清祠将一切尽收眼中,在心底叹出一口气,强撑着如常的淡冷模样,待她跑至身前,理了理她慌乱中凌乱的衣襟,平淡吩咐道:“让林宛卿清醒的药我放在桌案上了,一日三次按时服用,盯她三天。三日后再来找我。”

  沈藜怔了怔,下意识道:“这三日主子要去哪儿?”

  “悬棺。”

  沈清祠回答的语声没有分毫温度。

  沈藜大惊:“主子你……雪莲已用,你寻到其他药引了吗?”

  闻言,沈清祠低讽地笑:“当然……这一味药引,我唾手可得,早该想到。”

  言罢,拢了拢披风,与沈藜擦肩。

  

  悬棺山,因其造型独特而得名。山高千丈,临近山顶,其地势便愈发险峻。而某一面悬崖之处,近乎直立的山壁漫着云。零零散散有山洞横悬。故称悬棺。

  沈清祠每次来,走到开始时惫懒怕累的性子便想退缩了。尚年少时,那个巷口,被师父误伤垂死,听闻那一句错认之言,某一刻她也绝望极了。在生命的尚开头处便濒临死期,将要看不到明天的黎明。

  想着也许死了也好,反正活至如今也无甚值得开心之事。不过生来便过一些不人不鬼的日子,也无一人期待她的降生。

  在投胎上属实是失策了。

  沈清祠抖了抖袖,漫无目的地想着过往的事,想着本以为不会再如第一次上这山时那般狼狈,没想到过往还是会重现,她现在带着一身新伤拖着病体,残喘之躯。正如往日,附骨之疽般,难以剥离。

  那日她吐了满地的血,跪倒在巷口。

  面前是行凶者冷漠阴翳的身影,眼角余光是姐姐惊骇退缩的脚步,孤冷的暗巷中,仿佛她此生便要如此腐烂入泥土。

  她不想活,但从不想死。

  于是她指尖死死扣住地面,一寸一寸抬起眼来。

  如垂死之兽眸中将黯的残月。

  嘶哑的嗓音,强撑着气息扼住喉咙,一字一句。

  ——求您,收我为徒。

  她还记得那时师父微微一怔,随后万般轻蔑的言语。

  ——凭什么?就凭你这双眼吗?

  沈清祠有些呼吸不畅地抬手扣住了自己的脖颈,一边垂头继续爬着山,一边思虑着往日。

  往日。

  往日的她没资格,也早麻木。故而也感觉不到任何冒犯。她只是沉默片刻,唇边还在不断溢出着紫红的鲜血,抬臂长叩下去。

  额头磕在地面也砸出一声重重闷响。

  ——我这双眼既已入您眼中,您又何妨给我一次机会?若我当真天赋不足不得您青睐,我愿一死。不必浪费您手中那些天材地宝至珍药材。

  他沉默许久。

  至此,近乎一个月不眠不休的煎熬折磨就此开幕。

  数不清的为难之中,某一次,正在这悬棺山下。

  师父只给了她两个时辰。

  日出之前,她必须登顶这座几乎垂直于地的千丈高山。

  太漆黑的夜。

  前半程尚有人活动的痕迹,隐约可寻到一些刁钻小路。而后续一半以上的路程,须得她一步一步,拉拽着一路上荆棘灌木,撑着随手捡来的木杖而上。

  只余点滴星光。

  那夜其实她也早想放弃。

  常年吃不好穿不暖而致的虚弱身板难以抗住这般跋涉,加之暗巷中受的伤,她只在行路初期便已撑着木杖绷着脸咬牙喘着气,心跳得剧烈,全身的血液奔涌着叫嚣着退缩。

  但她太犟了。

  她想不明白为何这辈子自己便要受过这些苦难,便一定要遭受这些磨折。她错在何处,不对在何处,又不受人欢喜在何处?

  她不明白。

  于是她在这条近乎要了她命都长路上,一直走,一直想。

  一直走,一直想。

  在暗巷中师父为防自己逃跑与反扑而向她身上各处穴位扎入的三寸长钉,处处伤痕皆崩出着血。

  拖在行过的路上,一滴一滴,渗入土地。

  她不想腐朽在黑夜,腐烂入泥土。

  沈清祠缓缓收拢指节,扼住自己的脖颈,在些微急促的呼吸中找回自己的理智,又眯着眼混沌着,陷在太过生动的过往。

  肩上腕间的伤重新崩裂了她已无心去管。心口也疼得厉害,可能伤处匆忙未处理好,步履奔忙失血过多令她面色都苍白。

  微末的鲜血顺着手腕指尖滴落,拖在行过的路上。

  一滴,一滴。

  随后,便是从未想过的情势。

  一月之期终于过去,终末之时,师父本已松口,对自己还算满意。而她却做了一件太过分之事激怒师父,气得师父拂袖而去,临走之时还是未舍得,留下一言曰:若欲寻我,只身来北川长山。

  她不能放弃这一机缘,她知自己应为所为求罪。但临行前,她须得拜过母亲。

  那一月中,她曾小心翼翼写信,告知母亲自己得遇机缘,如今正跟着高人修习。也曾送信回家时在一旁悄悄看过母亲,看她这一月无自己在身边过得如何。

  但她从未想到,临行拜别的那一日,母亲为数不多正常之时,面带笑意听完了自己的讲述,亲切嘱咐。而深夜之中,某一瞬她心慌至极跑入母亲屋内。

  推开门,正对上横刀于颈自刎,鲜血落了满地的生母。

  对上她的目光,母亲眼中太快地闪过了诧异与痛苦愧疚,之后颓然倒地。

  她忘记当时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浑身上下如坠冰窟。冷得出奇。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再清醒是满手满地的鲜血,脖子上缠好自己撕下的衣袖布条的母亲,师父交与自己四颗,少了两颗的活命之丹。

  那药生死人肉白骨不假,又或伤口未割得太深。虽致死但竟奇迹般被一丸药止住血。

  从此,陷入一场漫长无法清醒的假死之中。

  她知道母亲是假死。但她要离开沈家。

  她不能让沈边好过。

  于是,彼时的她背着母亲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到沈边的院中,走至沈边的面前。

  此后,再一个漆黑的夜,母亲下葬。

  后半夜天下了暴雨,人散完后,她与沈藜摸黑前来,一铲一铲,将母亲从地里挖了出来。

  揭开棺材,由沈藜重新布置好坟地。而她便深夜而行,背着母亲的身体,重回悬棺山。

  她以为自己绝不会再来一次。

  而事实上,那夜她背着母亲,再一次上了山。

  仍然是好似看不见尽头的长路。

  她想不到何处可以如此安全地藏下一个人。且山顶常年冰雪不化,温度极低,可保身体不朽。

  除了这座曾差些在半路上摧垮她的悬棺。

  彼时她行至山顶下不远,失血带来的晕眩终于令她摇晃踉跄,冰冷的手再也握不住木杖。只差一步,她便要跌落浩荡烟云无底深崖。

  也只在那一刻,她不管不顾地抓住最后一丝清醒,伸手蓦将自己倒向身旁的灌木之中,荆棘的木刺层层叠叠阻挡住她下落的趋势,也将她划得遍体鳞伤,惯用的左手因抓握利刺而伤痕累累。

  但她终究是活了下来。

  她终究是活了下来。

  才能在那之后,背着假死如一具尸体的母亲,一步一步,重登悬棺。

  它会救下她的母亲。

  她也会救下她自己。

  ——要为机缘相求多次,欲成实事立雪多时。才能在后人口中,得一句“才赋天赐”。

  沈清祠闭了闭眼,极快地喘息了几口气,强忍着心口处传来的喘不过气的剧痛,只沉默不语地行着,指尖轻抚着自己的脖颈,紧绷的手背与指节,好似只差某一念之差,便可对自己也展露杀机。

  她深吸着气,继续回想着冰冷的往昔。

  随后的生活改变了不少,去长山拜师,遇见谢兆,学成后下山行走江湖,第一程她便先回了沈家。

  屏息于房顶,揭下某一片瓦,正看见窗中跃入一身着黑衣之人,短匕分毫道理不讲,直取沈夫人毫无防备的脖颈。

  鲜血四溅。

  姐姐惊怒欲拦,也只一刹那,被匕首刺入了心脏。

  瞳孔骤缩间,连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飞刀暗器已然出手,铮然向那人飞去。

  那人反应也快极了,转瞬选择松开匕首躲过刺向右手的银针,迅速躲闪只被削下一片衣物,似是短暂衡量了彼此实力,转瞬便选择扔下一枚烟弹遁窗而去。

  只留她一人面对满地鲜血。

  与垂死之时姐姐望向自己的惊诧又欣慰放松的双眸。

  那双温柔的墨色眼瞳中神采在涣散,一点一点,失去颜色。

  她那一刻什么也没有想。

  幸亏她拦得及时,匕首未入心太深。

  留她片刻喘息,先逼迫姐姐服下丹药,再转头强行止住沈夫人脖颈的鲜血,最后一枚丹药眼也不眨,沉默而平静地送入沈夫人的口中。

  一切都陷入太过安宁的寂静之中。

  她与满地鲜血。

  与回府一趟想看看的那两个人。

  垂眸良久,她终于清醒,沉默收拾好一地残局,将姐姐胸口的匕首与黑衣人被自己削下的一片衣物带走,将场面假作成姐姐欲给沈夫人止血却救不回来,最终自己心脏中下一刀死去的模样。

  头也不回离去。

  再至下葬的那一日。

  楼高远眺,十里桃花。

  锣鼓喧天,白事队伍如长龙,纸钱翻飞。

  以沈夫人与沈酌雨的重要程度,丧礼一事守灵悼亡之人不可谓不多。

  不似自己母亲冷清。

  但早已难不到她。

  她颇费了一番功夫,再在某个暴雨夜晚,与沈藜将这两人也从坟里挖出。

  再背上千丈悬棺。

  安置两人时心中还在想,得离自己母亲远些,否则母亲某日醒来怕是得塞着心了。沈酌雨也得扔远一些……

  总之,三个人都离远些罢了。谁也别挨着谁。

  她瘫坐在椅,捻着佛珠冷冷讥讽地想。

  反正若是救不醒了也与死无异了。三个死人,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是吗?沈清祠。

  这四颗丹药的归属者,如诅咒一般,没有一个人能好活。

  ——死了三个了,下一个又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呢?

  沈清祠冷冷勾起唇,将放在自己颈间的手蓦然拂下,衣袖猎然间猛睁开清明双眼。

  ——千丈高山,她早已轻易可跃,又凭何,有什么道理同她们一样埋葬在黑夜?

  她这辈子骄傲难折,便是死去,也铮然玉碎不可能就此腐朽在无声黑夜。

  即便一路拖拽鲜血淋漓。

  亦不可能道一字曾“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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